餘芷不高興, 不僅僅是因為張副總背著她開了子品牌的討論會議, 定下一個她不喜歡的名字, 還因為這一件事情是可以避免的。

周助理發現張副總以吃飯為名開了一個會，在九點鐘給她打電話發信息。只要她能夠收收醋勁, 把目光從譚韶詩身上移開一下, 就能註意到周助理心急火燎的通知。

可是，她沒有看手機一眼，被莫名其妙的情況纏得脫不開身。

黎藍一屁股坐在了譚韶詩的對面, 跟服務員要了杯飲品，就這麽開始聊起來了。

兩個人聊的話題多而雜, 今天的禮服和首飾，上回的禮物, 好吃的點心，印象深刻的拍賣品，最近關於設計的想法……

餘芷本來想裝作沒看見現任和前任把自己晾一邊聊天的詭異場景, 品著飲料冷靜一下，才抿了兩口，感到周圍突然安靜，轉眸看起, 對上譚韶詩討好的笑。

“老婆。”譚韶詩笑得一臉無辜, “幫我個忙。”

“嗯？”餘芷有種不祥的預感。

譚韶詩抿抿唇，勾著她的手指頭弱弱說，“我的英文退步了，黎藍沒有熟悉中文的環境……”

“你不會讓我當你們的翻譯吧？”

譚韶詩猶豫片刻, 點了頭。

“……”

餘芷第一反應當然是拒絕。

“好吧，我跟黎藍慢慢說。”譚韶詩轉頭看向黎藍，“你剛才說什麽？”

黎藍語言不夠動作湊，手舞足蹈，中英文混雜。

譚韶詩雙手托腮，專註盯人的目光炯炯有神。

餘芷一看就知道這樣不行。

兩個人說句話費老半天，再這麽下去，譚韶詩今天晚上剩下的時間全耗在黎藍身上了。

“我幫忙吧。”餘芷決定把痛苦的時間盡量縮短，無可奈何介入其中，當著前任和現任之間帶著翻譯功能的傳聲筒。

雖然譚韶詩和黎藍聊的全是閨蜜話題和正經事，沒什麽暧昧意思，但是餘芷當了這麽憋屈的翻譯，心裏窩著一股火，越燒越旺，回家就揪著譚韶詩進浴室玩共浴了。

譚韶詩還知道自己錯了，不情願也咬唇忍下，紅著臉在她指尖下發出難抑的悶哼，軟成一灘水。

餘芷一玩起來就沒完沒了，第二天才想起確認一下手機的信息。

一切都遲了。

張副總定了子品牌的事情，將名字取作ms，還好意思在她面前說恭喜的話，問她有什麽想法。

餘芷忍不住用嘲諷的語氣刺了回去，“您都定好了，何必再問我呢？”

張副總沒什麽氣度，罵人專挑最讓人不舒服的法子，“這是公司的大事，當然要問問您了。你看啊，連米總都要按著您的意見取消了在公司裏多留一段時間的計劃，我混了這麽多年，就一個副的，哪能不問問您的高見。”

餘芷聽到這話，倒是氣笑了。

又是這件事。

公司內部，一直有著米沁把她帶到公司，她反而在米沁深陷醜聞時踩上一腳，趕走人迅速接手的白眼狼傳言。

餘芷從來沒辯解過，一是人們只願意相信他們想聽到的，關心他們想關心的，米沁的孩子殺沒殺人，坐不坐牢跟他們沒有關系，盯的就是掌握實權的她，二是她一解釋，就能讓人猜到米佳萌悲慘的現狀。米沁實在保不住女兒，已經接近崩潰，她寧可當個別人汙蔑的白眼狼，也不願意冒將米家重新推到輿論風口浪尖的風險。

張副總只在乎自己，很喜歡拿這個來說事。

餘芷忍無可忍，想質問張副總自稱是米沁的故交，可曾在出事後給過米家一點幫助，話到嘴邊，又因為譚韶詩小心翼翼的探頭張望忍了下去，客氣說幾句就掛掉電話。

譚韶詩又親又抱，想讓她高興起來。

餘芷本是強顏歡笑，在譚韶詩拼命往她懷裏鉆的時候又受不住這股惹人癢癢的可愛勁，自然而然揚起嘴角。

“我不睡了。”譚韶詩蹭夠了，昂頭問她，“跟你一起吃早餐。”

餘芷想著怎麽說自己要盡快去公司一趟。

她總覺得ms的名字坑不止是童渺渺在先，得去弄個明白。

“家裏沒什麽東西了。”譚韶詩主動說，“我們去小區門口的咖啡館吧？那裏的吐司好吃，周圍也方便停車，司機過來一下就能看到了。”

餘芷驚訝，“你知道我要去公司？”

“當然了。”譚韶詩輕哼，“那什麽張副總敢幹這種事情，你快去收拾她。”

餘芷被逗笑了，在譚韶詩唇角親一口，“乖。”

小區門口的咖啡館是比較小資文藝的存在，價格偏高，即使跟周圍的煎餅鋪拉面館小店一樣早早開業，也沒有獲得太多普通上班族的青睞。

譚韶詩和餘芷做了第一對客人。服務員妹子等了好久終於盼到了顧客，十分熱情，親自引著她們到最舒服的窗邊位置坐下，飯後還送上驚喜小禮品。

餘芷在跟司機發信息，一時沒關註，擡眼再看發現譚韶詩和妹子聊上了。

“這個和這個是一對嗎？”譚韶詩看著盒子裏的手機鏈，捏了兩根問妹子。

“嗯，我記得還有一對……”

妹子彎腰低頭，撐手在桌上迅速幫譚韶詩翻找，繃緊的身體線條透著濃濃的女人味，與譚韶詩挨得很近，領口不怎麽註意，微微輕蕩。

餘芷心下一沈，莫名其妙的危機感又來了。

她沒來得及說句醋話，忽而想起昨天她因為吃醋纏了譚韶詩沒完，不但害得譚韶詩睡不好，而且搞得子品牌開頭不順，很可能連累譚韶詩。

餘芷深吸口氣，面帶微笑看著譚韶詩和妹子挑情侶手機鏈，開始是強忍，後來想起自己前一晚在黎藍和譚韶詩之間當翻譯的悲催往事，居然釋懷了。

比那時強多了。

餘芷冷靜了，漫不經心玩著手機等老婆。

“找到了！”兩分鐘後，譚韶詩從專註的小世界裏出來，笑瞇瞇晃著手裏的兩對鏈子問她，“老婆，你喜歡哪個？”

餘芷的心情頓時雨過天晴，“都行。”

“那就……粉色這對吧。”

餘芷接過來細細打量，簡單的粉色繩結搭上一只矽膠小章魚，圓腦袋圓嘴巴，表情是賤賤的賊笑，“怎麽突然想要手機鏈了。”

“蠻可愛的。”譚韶詩說，“我們可以掛在鑰匙上。”

餘芷點點頭，“我還是掛在手機上吧。”

“為什麽？”

“我不經常開車。”餘芷湊近了，勾一勾譚韶詩的手指頭，“也不用自己開門。”

譚韶詩被她一撩，就想起了每次在玄關的糾纏，咬咬唇說，“那我也掛手機。”

餘芷滿意看到老婆的耳朵紅了，慢慢研究怎麽給手機掛上裝飾鏈。

她正研究，之前問周助理的問題來了回覆。

“您想的沒錯，張副總確定的是兩個子品牌，一個是譚韶詩和童渺渺的ms，一個是小王的mr。”

——

譚韶詩又請了假，一個白天，花了兩個鐘頭寫簡歷給主管發過去，剩下的時間全花在跟秋主編尬聊上了。

秋主編說的不是敷衍話，是真的到了10點鐘的休息時間，準時上床睡覺，第二天9點上班，又準時給她發了信息，說，“你的設計不錯，但是元素比較雜，手稿的成熟度和設計的精細度有明顯差別。這些全是你近期的作品嗎？”

譚韶詩正叼著餅幹刷劇，被這句話嚇得一抖。

不愧是主編，火眼金睛啊。

她怕自己打字慢耽擱了主編大人的時間，拿來電腦，好好地解釋了，“是的，第3、5個設計是我大學時期的設計，第1個是三年前的參賽作品，其他的全是近期了。”

主編：“參加什麽比賽？”

“金耀中華設計比賽。”

主編：“為什麽拿這個參賽？”

譚韶詩懵了一懵，回想了下，遺憾地發現當時的自己是因為找工作受挫，想方設法往臉上貼金又累得不想畫新的設計圖，就隨意翻出個過得去的設計送上去了。

比賽結果出來，她得了個獲獎人數有100之多的“創意獎”。

譚韶詩當時挺高興，想著她能在履歷上寫的東西又多了一條，後來看到設計出現在了獲獎作品列表裏，差點嘔出一口血：所謂的創意獎，畫風千奇百怪，單看不錯，合起來一看亂得不行，跟前幾名的華麗覆古風格形成了鮮明的對比。

三年過去，譚韶詩做過更尷尬的事情，漸漸淡忘，被主編一問想起了這等破事，猶豫片刻說了實話，“那時急功近利，沒揣摩風格就送過去了。”

主編：“哦，你對自己的認識很清晰。”

譚韶詩忙說，“現在不會了。”

“我知道。你參加了zb比賽是嗎？”

“對。”

“最近還有和童渺渺合作的子品牌？”

譚韶詩驚訝，“是的。渺渺跟您說了嗎？”

主編回了句意想不到的話，“沒有，我只跟你聊。”

譚韶詩一時拿不準這是什麽意思，“是嗎？”

“我可以幫你們的子品牌宣傳。”主編有了感興趣的事情，立即拿回了主動權，“但我有兩個條件。一，你們子品牌三年內的新品必須在我們獨家首發，二，你獲獎之後，只接受我們的專訪。

……獲獎之後？

譚韶詩想著主編可能犯懶，缺了如果兩個字。

她被主編突然轉變的態度搞得有點懵，截了圖，準備跟餘芷商量一下。

餘芷正好有空，秒回兩個字。

“拒絕。”

“直接拒絕？我要不要說我考慮下。”

“不了，她現在給你的條件不會好，子品牌準備工作需要時間，你獲獎了再跟她談。”

“……”

這些人怎麽都喜歡漏掉“如果”兩個字？她才把資料寄過去，英文資料部分還是花了錢請翻譯搞定的，說不定翻譯不了解珠寶圈，中文和英文有壁，評委根本無法理解她的設計理念。

她尋思著怎麽辦，餘芷好像永遠很了解她的想法，又說了一句，“韶詩，你一定能獲獎的。”

譚韶詩心裏一咯噔，回了個賣萌的表情。

餘芷：“你把這事跟渺渺說一聲。前面的不用提，只說最後的條件就行。”

譚韶詩答聲好，把剛才的截圖處理一下，把小部分發給童渺渺。

這麽幾十秒的功夫，主編改變了你一句我一句的固定模式，“條件可以再談，你考慮一下。”

譚韶詩看到這話，突然有“啊，我果然會拿獎”的微妙瞬間。

也就是瞬間。

譚韶詩回了主編一個“好”字，繼續在沙發上鹹魚癱，吃餅幹刷電視劇，剛把片頭給看完了，手機震動，顯示了童渺渺的回覆。

童渺渺：“她做夢。你得了獎，肯定要接受外國媒體采訪，跑她的小破雜志社搞什麽獨家？”

“……”

譚韶詩發現全世界都默認她能得獎。

她趕緊吃了塊餅幹壓壓驚。

“對了，小王也有子品牌。”童渺渺說，“氣死我了。”

譚韶詩驚了，飛快打字，“誰告訴你的？”

“小王，柯姍，還有唐雪晴。”

這三個名字不得了，隨便拎一個出來就能說出段故事。

譚韶詩一時不知道從哪裏開始問起，看了看四點半的時間，主動請示餘芷，“老婆，小王也有子品牌，我覺得這事情挺大的，能不能請渺渺和雪晴來我們家聊聊？”

餘芷用玩笑的方式回覆，“嗯，我得開會，你先帶著孩子吃飯做作業，辛苦了。”

譚韶詩撲哧一笑，“好，會留點哄老婆的力氣。”

餘芷皮過頭了，“沒事，我自己動。”

譚韶詩臉一紅，趕緊把這條信息刪掉，動作激動，帶得手機鏈一晃一晃。

她抽空看了眼手機鏈，忽然汙了。

咦，怎麽選了有八只腳的章魚手機鏈呢？

——

童渺渺和唐雪晴第二次來做客，比上次隨意多了，不精挑細選買水果讓老板包裝，提一袋蘋果三杯奶茶就過來了。譚韶詩也隨意，征詢同意點個外賣，盤子都懶得換，揪著外賣餐盒就這麽遲。

“太過分了。”童渺渺依然為了小王也有子品牌的事情耿耿於懷，戳著飯嘟囔，“我加了這麽多天班，賠了這麽多笑臉，就換來了子品牌之一？“

譚韶詩嘆氣，“別糾結了，小王還被鄧爍雨睡了呢。”

童渺渺來不及給唐雪晴捂耳朵了，瞪大眼睛，“韶詩，註意用詞。”

唐雪晴開心吃烤翅，好像沒聽見。

“對不起啊。”譚韶詩老實道歉，盯的卻是童渺渺，“忘記有小孩子了。”

童渺渺毫無察覺，把自己那份裏的荷包蛋給了唐雪晴。

“哎？”唐雪晴粲然一笑，“謝謝渺渺~”

“不用謝，你還在長身體，多吃點。”

“……”唐雪晴低頭看了看自己，“我還要長哪裏啊？”

童渺渺言簡意賅，“肉。”

唐雪晴眨了眨眼，追著問，“哪裏的~”

“咳。”譚韶詩總覺得這個話題相當的危險，不想聽下去了，“唐同學，我今天沒來得及問。你怎麽知道小王也有子品牌的？公司已經公布了？”

“沒有，我負責整理資料嘛，看到了一點。”

“噢。”譚韶詩點點頭，“我還以為是小王四處顯擺呢。”

“他不是顯擺。”童渺渺說，“他想拉我入夥。”

“什麽？”

“今天柯姍和小王找我，說的都是一個意思。”童渺渺實誠，對著她把所有的話全部說出來了，“說張副總定了名字，餘副總不怎麽滿意，今天開會又討論了一次。既然名字不一定，定位也是可以改變的。他們認為我沒必要做你的配角，轉去跟小王合作更有利於發展。”

譚韶詩楞住了。

她認為自己是童渺渺的配角，童渺渺那邊聽到的，卻是以她為主？

譚韶詩感到詫異，正想著怎麽回事，唐雪晴突然說了句，“副總怎麽都一會兒一個樣，好啰嗦好麻煩，我們聽誰的啊？”

唐雪晴抱怨一樣的話語卻把譚韶詩點醒了。

對，就是麻煩。表面上是幾個設計師怎麽組合的問題，實際上是餘芷和張副總的互相較量。子品牌的主設計師是誰，宣傳誰先誰後，定位如何都是較量的目標。

譚韶詩能夠預想到換一個感情不怎麽樣的隊友，自己已經會是孤立無援，獨自守著子品牌的淒涼場景了，伸手拉住童渺渺的手，“渺渺。”

“怎麽了？”

“謝謝你跟我合作。”譚韶詩感動道，“謝謝你相信我。”

“為什麽要謝我？”童渺渺一臉茫然，“我又不瞎。”

“啊？”

“小王越畫越爛，你越畫越好，我跟你合作是多麽正常的事情。”

“……”譚韶詩姑且當這是誇獎，“謝謝你了。”

“不客氣。”童渺渺拍拍她的手。

譚韶詩還是感覺有點慌，“要是……我狀態不好呢？你會考慮換一個人合作嗎？”

“不會。”童渺渺說，“你是我朋友，這是誰也比不了的。”

童渺渺答得一本正經，字字清晰。

譚韶詩楞了楞，仿若回到了小時候交朋友的時期，真誠，用心，朋友不是什麽用來討人情的用詞，而是對彼此關系鄭重的許諾。

她笑了，童渺渺看到她這樣，也彎起嘴角，“謝謝你願意跟我做朋友。”

譚韶詩輕輕“嗯”一聲，“不用謝。”

“你們好無聊。”唐雪晴聽不下去了，扁扁嘴，給她們一人夾了一塊排骨，“別謝來謝去了，吃飯~要涼了哦。”

譚韶詩收起自己多愁善感的情緒，好好吃飯。

經歷了長期加班，譚韶詩和童渺渺有點累了，不想那麽快進入絞盡腦汁想設計的狀態，從資源庫裏隨機挑了一個電影放著。

正好是恐怖片。

譚韶詩向來不怕這種假的玩意，唐雪晴的審美有點畸形，看到女鬼從井口裏冒出來居然會說句“好可愛”，童渺渺全程盯著唐雪晴，想捂眼睛的手才動了一次就被唐雪晴抓住了，掙紮好一會兒才能放開。

故事接近尾聲，主角團走上了作死的巔峰，要去古墓裏把傳說中最嚇人的女屍放出來。

譚韶詩被音樂帶動了情緒，出於好奇心，睜大眼睛等著。

唐雪晴突然害怕了起來，抱著童渺渺不放。

童渺渺小聲抱怨，“你身上的香水味和化妝品的味道好嗆。”

譚韶詩嘴角一抽，感覺身邊的戲比較好看。

電影裏的棺材緩緩打開，隨著主角團尖叫，走在一個的炮灰帶路人被變異女屍咬成了渣渣。

正是震撼的情節，餘芷開門回來了，一眼見到屏幕中血腥恐怖的畫面。

“啊。”譚韶詩趕緊拿過遙控器切掉影片，“回來啦。”

餘芷定在原處不動，靜靜地看著她，面無表情。

譚韶詩走過去，“餘芷？”

餘芷還是不言不語，待她靠近，一把抱住了。

“哇~”唐雪晴捧臉感慨，“好甜。”

童渺渺扯回被唐雪晴“不小心”拽歪的領口，不敢這麽明目張膽地看副總秀恩愛。

譚韶詩瞥了一眼客廳裏的小夥伴們，輕撫發抖的餘芷，咬疼下唇忍住了笑。

餘芷才不是秀恩愛呢。

餘芷……是被剛才的電影嚇到了啊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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